“这就是制度和管理上的漏洞加上思想上的麻痹,给了犯罪份子以可乘之机。大原三年没有生过恶性的银行类抢劫案了,而这条街的建行分理处,十年了都没有出过什么意外。这一次又是外围取款业务,和银行自身的金融保卫又有所差别,一个司机溜号了、两个保卫没有保卫能力、车上应该留守的警卫也没有派,银行也商业化了,觉得多少年没事,也学会在保卫上精打细算了………祸患常积于忽微呀,这个案子不管是谁做的,选择的时机、所用的手法、找到的管理漏洞,都非常巧妙。”
郭老头侃侃说着,话里倒透着对制度的无奈和对罪案的欣赏,这句话让简凡觉得熟悉,好像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,看多了罪案的实施,有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代入感,会为精彩绝伦的手法所折服,当然,如果能把这种人折到自己手里,那更会是一种巨大的满足感。
从这个层面上说,犯罪和对付犯罪,都是控制欲望的泄。每个人都需要心理满足,而警察这个职业,或许更让人神往的原因就在于,它能够给人带来乎其他职业的满足感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胡丽君到了后院的时候,见到了个奇景,俩个人,一老一少、一个稚嫩一个苍桑,都在看着高楼顶上越沉越低的夕阳感叹。忍不住心里有点笑意,招呼着俩人,说着从其他队传回来的消息。
仨个人回到了一楼的临时询问兼值班室,市局刑侦处的吴镝、支队派车来接郭老的人和重案队忙了一天要稍事休息的,都聚在一起了。
郭老头坐到了正坐,七八名干警有坐有站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前辈,简凡站在门口,随意地翻着手机上内网刚刚过来的最新情况通报,一进专案组,这种即时通讯的手法就连接到了组员的手机上,方便得紧。有最新案情都会第一时间按保密级别通知相关人员。
“好了,刚才对医院的盘查又深了一层,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,小胡、小吴,你们记一下,回去向伍支队汇报一下,我的任务到此为止,剩下的该你们挥了……先声明,我是顾问,大家即使是对我的意见也要去伪存真啊。”
郭老说着,引得一阵笑声,就听他安排道:“第一条线是追失踪的司机,这是一个直接和关键的证人,有没有问题查清了才知道,6队长和秦队长俩名大员在干这事;第二条线就在这儿,医院,要深挖细查,现在种种迹像表明,这个嫌疑人对医院熟悉的程度乎想像,包括地形、楼层、线路,甚至于还知道急救部的孙主任,我想他应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出现过,至于以什么样的身份、什么样的方式进到医院,就需要大家的努力了;第三条线是他的脱逃路线,现在需要吴科长你们作信息汇总,把医院留存的监控和案时间通过几个路段的车辆交叉比对,找找看其中的嫌疑车辆,行人。这是个细致的活,需要时间;第四条线是枪源,各大队在查了,不过希望不会太大;最后一条线,就是我们的武警和特警的排查,这种排查大家也知道,只能是一种震摄作用,让嫌疑人不敢乱动,不过靠这种方法抓捕到嫌疑人的可能性不太大………老生常谈啊,工作要做细做扎实;侦破不怕慢、就怕心里乱;工作不怕慢,就怕原地站,做不扎实,回头还得重来,那时候想快也快不了了………我就说这些,简凡,你还有补充的吗?”
这话一出,把关注的焦点都射到了简凡的身上了,史静媛有点高兴,好像看着队友出息了;胡丽君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简凡,不知所想。不过从吴镝眼里出来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友善了,今天的风头被一个小警察夺得干干净净,要是郭老吧还没说的,偏偏是一个不入流的基层小警,这市局刑侦大处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,最起码支队也要小看你一个层次。
“啊!?”简凡被喊着一怔,刚刚看完信息通报,一听这话,莫名其妙地问了句:“郭老,最新一期通报上,弃车现场车辆上现的挡板残泥、车厢里鞋泥里含花粉、有机肥,这表明这辆车曾经去过的地方,应该有花,菊花?大原有菊花的地方多吗?”
此话一出,引得一干人哈哈大笑,睿智的小警又回复白痴的本性了。胡丽君笑着说道:“你真不知道还是装迷糊,大原市的市花,满城都是。”
“饭店我知道,那东西我那知道,就看着都分不清。”简凡悻悻说道。
“简凡,你想说什么?这条信息对你有所触动?”郭老笑着说了句。
“我有个想法,大家要不考虑考虑?”简凡证询似地,不太确定,正要说又有人闯进来了,却是肖成钢进来倒着喝水,把话打断了,气得简凡瞪了他一眼。
“说说……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。”胡丽君说道,郭定山和简凡到来,俩人从分析笔录入手,沿着案的现场和路线来回走了几圈,边走边说边讨论,好多个忽略细节被一一捡起,还真有点豁然开朗地感觉。
“我学过两天射击啊,我想可以从这个专业的角度考虑,这种汽枪市面上没有,俗话说三天不练手生,我想特别是持汽枪那两位,他们应该有一个试枪的地方吧?如果要能把这个地方找出来,这个静态的场所是不是会给我们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呢?……十几米外准确的命中目标,而且在跑动的过程中换弹击第二枪,也没脱靶,这个水平不错啊,最起码各位民警里面有很多人达不到这个水平。”简凡愣着眼解释道,只觉得自己练了这么几个月才这水平,人家这水平明显也不低于咱。
这话说得,胡丽君悻悻看看左右,都是怪怪的眼神;郭老笑而不答,有点神秘莫测;史静媛轻咂了一声嘴巴,像是无奈。简凡看看各人都怪怪地,自己也不甚确定,这倒好,有点冷了。不过在大家看来,这个办法确实太过于白痴了。
没人说话,不料来了个痛打落水狗的,吴镝笑着接着话题问:“简凡,你知道大原有多大?”
简凡愣住了,摇摇头。
“6988平方公里,市区周边以土石山地、黄土丘陵为主,有一半以上的地方产过山菊野菊或者人工菊,只要你在野地里走过,你的鞋泥里肯定会含菊花花粉,要覆盖这么大区域,你知道需要多少警力吗?”
简凡傻眼了,摇摇头。
“把全省警力都调这儿,也未必找得出来。从概率上说,比三百万人口里找出四个嫌疑人的难度更大。对了,你确定他们一定会试枪,一定会在大原试枪吗?那么即便是找到了这个试枪点,找到了现场残留的铅弹,又对抓捕和追踪有什么帮助?”吴镝继续问道。
简凡确定不了,更愣了,又摇了摇头。
“再往下就没什么说的了,那你不如干脆找嫌疑人住处,都没有这么难。”吴镝笑着结束了。
简凡摩娑着嘴唇,深为后悔这大原上学几年,居然连人文地理这些常识东西都没学多少,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了。第一次被人抢白了一顿,再看吴镝,那脸上的小痘痘隐着的傲气又出来了,端上了领导的架子。这架势让胡丽君有点反感,脸扭过了一边,郭老也不揭破,笑着和吴镝告辞回支队,临走了拍拍简凡的肩膀,不知道在鼓励,还是在无语,不过脸上表情却是很善意的。
史静媛和重案队的继续忙去了。胡丽君看着简凡有点不自然,笑着安慰道:“不怕错,有想法就好,错了咱们重来。”
“错!?”简凡一愣,虎气道:“谁说我错了?我没错呀,胡姐,我坚持我的判断,这也是个常识性问题,这种案子他们肯定准备了几个月,这期间在大原呆的时间不会短了,要用枪,他必须保证枪的性能挥到最佳状态,怎么可能不找个地儿试试呢?……再说了,我觉得这是一个单刀直入抄后路的办法,直接出其不意、攻其不备,说不定就能直捣黄龙,难是难了点,不过………笑笑,成钢再笑我踹死你啊。”
简凡说着走题了骂上了,肖成钢扑哧笑着直吐水。这个团队里,就这货简凡敢骂了。俩人还没争辨开,胡丽君倒有点不耐烦了,推拒道:“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谈,你和郭老虽然捋出了个方向,可这么多线索需要整理,咱们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啊,再说我也没有警力分开去干这个。”
明显地在推辞,不料简凡也不惧胡丽君,伸着拥抱也似地挡着门,嘴里说道:“不行,我要查这条线,是你非要我坚持的,我现在坚持了,为什么你要让我放弃……我没有朝你要警力,那你也不能一点支持都不给吧?”
胡丽君被挡,有点脸红,再看简凡很郑重的脸色和眼神,心里有点别扭,很别扭,每次见了这个和自己有过肢体接触的小男人就有点别扭,有时候还有意地躲着,正自无话可说的时候。背后肖成钢起哄,举着手郑重说道:“锅哥,我支持你,我和你一起查,这条线索非常有价值。”
“看看……看看……群众的眼睛是鲜亮的。”简凡乐了,指指嘿嘿笑着的肖成钢要质问胡丽君。胡丽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:“好吧,医院里暂时用不上你们了,你们随便,我可以知会各派出所协助你们外围排查,加上郭老的五个建议,这算第六条线,不过如果案情有变,你们要随时听候调遣。”
“好啊,没问题。”简凡几分不服气地。
“让开,要调查,可以开始了。”胡丽君说着,瞪着眼,简凡闪开了身,拉着门要出去的时候,胡丽君突然转身回来问道:“简凡,你非要证明你与众不同么?”
“我确实与众不同,刑侦的手段我不懂多少,我的能力也不大,专业知识我也没多少,我一直在力所能及的事,不管能不能干成,我尽力了,刚才去重症监护室看这俩位伤员了,即便是我现在停下来什么都不干,我也问心无愧。”简凡突然间正色地说了句。
胡丽君叹着气,摇着头走了。遭遇了再次不理解的简凡再看成钢有点亲切了,笑着一挥手:“走呗,谢谢你啊成钢,关键时候支持锅哥。”
“谢个毛呀?你丫就是一白痴。要能找着那地方,我还不如去买双色球中五百万呢?”肖成钢伸着脖子,不屑地说道。
简凡不理解了:“什么意思?那你还跟我?”
“跟着你,有人管饭;跟着你,能悄悄溜号,跟着你,一起偷懒;我在这儿,不是让我刨垃圾堆就是挖厕所,这是人干的事么?”肖成钢终于道出了原委,有点喜出望外。
简凡悻悻然转身就走,被这么低的觉悟气着了,肖成钢颠儿颠儿跟在背后。俩人出了门,门厅的现场已经清洗干净,隐隐地只见得稍有印迹还在,简凡慎重的绕着那摊印迹,心里几分恻然地离开了,不料刚走着,肖成钢却是鬼鬼祟祟指着前方:“喂喂,锅哥,你看你看,那是不是班长对象啊……看看,他们握手呢?市局那谁呢,叫什么,好像叫吴镝来着,这名字牛b啊。”
简凡侧头一看,再一看,喉咙里痒,“呃”地嗝了声,可不咋地,杨红杏正高高兴兴地和吴镝握着手再见,看样是老朋友一般,吴镝上车了,杨红杏尚自轻招着手再见,说不出的女人温柔味道,就像……就像那天晚上和自己再见一般,一点也不见平时的河东狮吼的样子。
呃了下,心里有点嗝应,本就看这吴镝不顺眼。谁知道这人跟苍蝇一般,还专门就嗝应你。俩人出了大门,肖成钢四下找警车,却没现简凡常开的那辆2o2o,正诧异着杨红杏却是笑着上来打招呼,简凡没那么热情地理会,侧着头要走。不料肖成钢这货恬着脸问道:“班长,谁呀?你对象呀?”
杨红杏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呢,一听这话笑了,再看简凡的表情像飞醋了,故意说道:“是啊,怎么样?市局刑侦处最年青的副科,副主任主持工作,我家里介绍的对象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有意的注意着简凡的表情,而简凡却是怪怪地、不为所动地看着杨红杏翘翘的鼻尖,挑着眼皮的挑恤,脸上像古井一般毫无波澜。像根本无所谓一般。
“不错不错……比咱哥们强,以后可得班长多多提携啊。”肖成钢竖着大拇指拍马屁。
杨红杏的心思不在于此,笑着问简凡:“简凡,你呢?怎么不说话呀?不会是妒火中烧了吧?不会是见了这么年青的科长,自愧不如了吧?”
“呵呵……我还妒火中烧?”简凡一下子被这个玩笑气乐了,回敬了句:“我看你是白天骚。骚扰的骚,不是烧火的烧啊。”
“再说……”杨红杏本待逗一句,却不料这个结果,声起腿上,长腿直踢简凡。
只听得哎哟一声,有人栽倒,简凡没事,侧身早跑了,肖成钢猝不及防,被踢了个正着,捂着腰大喊救命,杨红杏待要去追,沿路的岗哨还没有撤完,又不好意思,悻悻地扶起了成钢,一句话没说,气咻咻地跑进医院里了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