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青曼皱了皱眉:“什么事?”
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凤眸,夜无殇目光微闪。“就是和李筠霖有关的事。”
和李筠霖有关?愣了愣,脑海中闪过某些画面,李青曼凝了凝眉,神色随之归于平静。“刚才你闪烁其词,我怎么问你都不回答,是不是就是因为你隐瞒了什么?”
夜无殇老实地点点头。“嗯。我不敢说,因为怕你生气。”
“……那你这会儿就不怕我生气?”
“还是怕,但我不想瞒你。”
心里有那么一点喜悦,李青曼面上却表现得云淡风轻。“那你说吧,我就不信还有什么事能比南宫宣用他们来威胁我更糟糕。”
“其实,我早就收到李筠霖被南宫宣软禁的消息,只是,当时你还怀着孩子,我怕你因为担忧而动了胎气早产,就没敢告诉你。
而且,说实话,当时我也没有料到南宫宣会来这么一招,只是猜测他可能会有什么动作。在他没有具体动作前,我不敢贸然做任何决定,事情就一直拖到了今天。”
小心地说完,夜无殇便仔仔细细地留意着李青曼的面部表情的变化,奈何那张秀颜平静得出奇,就连那双凤眸,也只是淡淡地盯着他瞧。猜不准李青曼心里是什么想法,他不免有些紧张起来。
过了一会儿,李青曼终于开口了,语气却也平淡得有些异常。“就这样?没有其他的事?”
夜无殇闻言有些诧异,试探地问道:“娘子,你不生我的气?”
低垂下头,将那只在自己胸前作祟的小手扒拉下来,李青曼面色如常地说:“我生什么气?你不是说了么,当时我有孕在身,你是因为担心我动了胎气才没有告诉我的。你这么做并没有错,我为何要怪你。”
现在想来,应该就是他吵醒她午睡那天的事。那日,他举止有些怪异,还绕着弯的逼她说爱他,要她相信他,原来,都是为了今天……
如此聪明心细,处处为她着想的男人,她怎么可能生他的气?
“娘子……”夜无殇有些激动,双眸更是因为欣喜而耀眼非常。
“好了,别只顾着激动,你得赶紧想办法。南宫宣虽然没有限制时间,但我们得赶在他有下一步行动之前将他们救出来。”
“嗯。其实,要救他们出来也不是很难,关键是,得怎么将他们安全带到楼兰。走陆路自然是不行的,但若走水路,眼下会非常麻烦。
因为交战的缘故,东阳境内所有的渡口都已被南宫宣封锁,船行的人则在交战之前都已经被我从各个渡口调开了。要想带他们走水路,得好生安排一番,还得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一旦出了什么差错,就如她所说的,估计人没救到,他的手下已经牺牲了一片。
“这个不难解决,就算南宫宣控制了渡口,但汾河沿岸的山林他绝对没有派兵控制。要救他们,你的人无需经由渡口,直接趁夜走山林便好。现在剩下的,就是怎么将他们三人从宫里救出来。”
山林……夜无殇双眸蓦地一亮。将手中的孩子放到床上,又探身在李青曼的额头落下一吻,他道:“娘子,你先照看好孩子,我这就去找人商量营救细节。”
“嗯。”
看着夜无殇潇洒如风的背影,李青曼浅浅地笑了。这个男人……
忆及某件事,凤眸中闪过一丝狠戾。
这个家,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守住的,她不会让南宫宣来破坏。既然南宫宣无所不用其极,那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手下留情的。
要狠,大家便一起狠!下地狱?呵!她可不怕!
……
收到消息李青曼不会见南宫宣,完颜不破和司马流云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的有些失落,因为,她不打算来军营,他们便失了一次见到她的机会。
东阳军方面,远在汴京的南宫宣因为久久收不到李青曼的任何消息,再加上“西北联军”时不时便会“骚扰”一下,他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过。即便,容妃为他诞下了一位小皇子,也没能让他的脸上出现一丝一毫的笑意。
更让他愤怒的是,就在容妃诞下皇子的那一晚,被软禁在坤宁宫的李筠霖以及李仲文和李仲业皆被人救走了,消失无踪。
他气,他怒,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,宫里竟然真的有奸细,还是敬事房负责安排侍寝的总管公公。
只要一想到那位公公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在侍寝的妃嫔身上动手脚,让他暴毙而亡,他就会脊背发凉。
事发之后,他曾派兵八方追踪,却是没能找到李筠霖等人的半分踪迹。
半个月后,“西北联军”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。而这次交战中,“西北联军”手中竟然同样出现了强弩,且威力比他士兵手中的强猛,还可连发数箭。
至此,他方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,被耍得彻头彻尾,心……是前所未有的冷。
前线告急,多处城池要求派兵增援,而与此同时,新一波的消息传开,让南宫宣倍感无力。
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,似乎是同一时间,大大小小的城内的百姓都知道了,当朝唯一的一位王爷——瑾亲王,在母体中时便被当今太后迫害,并因此身中剧毒,多年来一直身体孱弱。而就在几个月前,瑾亲王遇害,死时仅二十四岁。
此消息传开之时,轰动的,不仅是民众,还有那一众官员。瑾亲王身体羸弱他们是知道的,先皇在世时的各种庇佑,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,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是,一直淡然于世,对皇位、朝政并无任何热忱的瑾亲王竟然已经遇害,且来得那么突然。
瑾亲王早年一直游走四方,曾做过不少好事,一些曾经受惠于他的人,心里对他很是感激。如今,乍然听到他的噩耗,甚是激愤。
官心与民心皆在动摇,大有四面楚歌之势。且“西北联军”攻势凶猛,城破,国亡,只是早晚。
接下来的几个月,战事如火如荼,煞是激烈。直到十月来临,方才渐渐平息下来。
东阳军连连战败,最终被逼退到汴京,受困于汴京城内。汴京的城墙固然牢固,但是,城内的物资储备却是有限。
越往后,军心越是散乱,有缴械投降心理的人越来越多。就连官员,也渐渐生出了投诚之意。
一开始,南宫宣还可以杀鸡儆猴,但到后来,这招便失效了。
十一月十日这日清晨,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饥寒交迫的折磨,合力绞杀了大将军,并打开了城门将“西北联军”迎进了城……
这一日,汴京城的百姓们只听到皇宫内厮杀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,声声冲击人心。
这最后一场恶战,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。而这一日,本是阴沉的天空在傍晚时分竟然露出了太阳。
与夜无殇一起并肩立在东郊的山头上,看着那火红的颜色,染得半边天空都变了色,李青曼心头五味陈杂。
那颜色真红,红得似血,红得让人心尖发颤。似乎正映衬着那句话——血色残阳。
一阵寒风拂过,李青曼下意识地往拥着她的人怀里靠了靠,贪婪地汲取着来自于那人的温暖。
那人似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,也下意识地将她拥紧了几分,将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给她。
“夜无殇,一切都结束了。”久久过后,李青曼声音低低地说,听不出任何喜怒。
“嗯,结束了。”夜无殇轻声应道,面色如水。
“夜无殇,你说我两会不会下地狱?”半晌,李青曼又冒出这么一句。
夜无殇闻言怔了怔,随即笑了。“娘子不用怕,就算下地狱,也有相公陪着,我两黄泉路上不孤单。”
黄泉路上不孤单……“夜无殇,有你在真好。”
“我也是,有娘子在真好。”
话落,两抹身形拥得更紧了,有寒风呼啸而至,却吹不散两人相拥的温馨。
夜色逼近,只听两道声音在山间低低地回荡。
“夫君,此生与君长相伴,至死不渝。”
“娘子,此生与妻永相依,来世依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