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说还在路上,她回头像是叫某人下车。人一下来,哇!熊剑飞看傻了,豆晓波看愣了,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也看迷糊了。眼前黑黑瘦瘦、曲线窈窕的一小姑娘,一看就是南方人,不过这人却把滨海市归来的几个哥们儿都看蒙了。
豆晓波一步跨出来问道:“你是……细妹子?”
那名叫“晶晶”的姑娘使劲点点头。熊剑飞一咧嘴,上前瞅瞅道:“啊,真是细妹子,你怎么来啦?”
一问,那姑娘突然嘤嘤哭了起来,抹着眼睛,说不上话来。安嘉璐这回可有得数落了,手指点点一帮男生道:“啊?你们真不把同学当朋友啊,解冰帮人来了,居然没人理他。这位姑娘来咱们学校找过好几次,江主任谁也找不到,最后给我打电话,让我想办法。奇了怪了,余罪、鼠标、豆包我怎么一个都找不着?严德标呢,我就在这儿等他,太过分了吧,没看出来,还有当陈世美的本事啊,都让人家姑娘哭着找到学校来了……”
数落间,有的人不知道,问豆包咋回事,知道情况的李二冬、豆晓波、熊剑飞小话一说,把哥几个都听傻眼了,看看晶晶那小模样,骆家龙回头小声问道,“不可能吧,这姑娘才多大?”
“鼠标哥的口味一向嫩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李二冬奸笑道。
“哇,千里寻夫啊,咱们这里头最福气的就是鼠标了。”汪慎修的观点和别人不一样,不过一听这话,再听细妹子居然是从千里之外的东江省来的,让这干兄弟心生敬意了,谁也不开玩笑,都异口同声声讨鼠标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。
来了,终于来了。众人看到余罪付着车钱,鼠标从车里钻出来,两人勾肩搭背,说说笑笑,大老远余罪嚷着道:“兄弟们……想我不?给点面子,告诉我,没有我的日子,你们很寂寞!”
哟,没人理他,都不怀好意地瞪着他们。余罪发现安嘉璐时,愣了一下。安嘉璐像是兴师问罪来了,指着鼠标道:“严德标,你给我过来。”
“遵命,女神有什么指示。”鼠标赶紧奔上来了,那窃喜的样子还真像偷了油瓶的小老鼠,不过走到近前看到豆晓波身边的姑娘,他的行李啪嗒掉地上了,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,一下子惊喜若狂,一下子悲从中来,指着细妹子回头大嚷着:“余儿,你看是谁?细妹子,细妹子来找我来了……我去滨海咱们住的地方,找了你好几次……细妹子!”
“标哥!”那姑娘眼泪飞溅,扑向鼠标,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,一个叫细妹子,一个叫标哥,哭得稀里哗啦,然后互相抹着泪。鼠标问她怎么跑这么远来了,她说我想你。鼠标又动情地道,我也想你,然后又拥在一起,继续哭得稀里哗啦。
兄弟们先是有点动情,又是有点肉麻,最后受不了了,都侧过脸了。只有安嘉璐抹了抹眼睛,露着欣慰的笑容,鼠标听细妹子说多亏在五原碰上这么位好心大姐,还找了份帮人卖衣服的活才熬到今天。鼠标感动得无以复加了,拉着细妹子到了安嘉璐面前,抹着泪来了个九十度鞠躬,安嘉璐赶紧说是解冰帮的忙。鼠标此时没有什么前嫌了,又到解冰面前鞠了个躬,把解冰搞得手足无措。
“快快……”余罪背起鼠标的行李,掏着口袋,大钱小钱一股脑儿往鼠标手里一塞,摆着手,“去吧,去吧,自个儿找地方叙旧情去。”
“可这……”鼠标指指兄弟们,似乎不好意思。
“去吧,你一贯重色轻友,还不好意思呀?”余罪笑着道。众人一笑,齐摆着手道:“去吧去吧,等明天回来你再老实交代干什么了就行了。”
鼠标泪里带着笑,喊着:“谢谢兄弟们,回头我一定老实交代!”又惹得一群哥们儿哈哈大笑,解冰也颇念同学之情,请两人上车。安嘉璐回头异样地看着余罪,问了句:“余罪,你们去滨海干什么了?”
“打工呗,挣钱呗。”余罪瞎话脱口而出。
“不对呀,鼠标、豆包……还有熊剑飞,还有谁来着,都去了。”安嘉璐狐疑道。
“我们组团去打工了。”余罪着重强调道,其他人也都点头了,对,组团打工去了。这工没白打,还给鼠标打回来个媳妇儿。
知道也问不出几句真话,安嘉璐鼻子哼了哼,上车走了。人一走,余罪也招着手:“兄弟们,走走走,开喝啊,谁还没来。”
“董韶军没来。”有人嚷着。
“对呀,谁后来见他了?”余罪问。
一问没下文了,好像谁也没见过。有人拨着电话——停机。这时候余罪想起不同人不同的遭遇了,细细问过,敢情留下的十人,都被送去了不同的地方,除了张猛和熊剑飞两个头脑简单的,以及汪慎修自谋出路外,其余人都是大倒苦水。这么多苦水,倒是让余罪不觉得自己很苦了,瞎编了个自己在派出所实习的瞎话,一干人前后相随着,说说笑笑地回了宿舍。
这一夜闹得好凶,从窗户上扔出来的啤酒瓶子就不知道有多少。有后来的同系同班生,都被这一伙人撒酒疯似的拽着灌了几杯。而那首兄弟歌,也响彻在楼道里——
兄弟哪,我的兄弟,难忘的就是你。
聊天,打屁,
陪我的总有你。
兄弟哪,我的兄弟,感激的就是你。
考试,作弊,
帮我的总是你。
兄弟哪,我的兄弟,最亲的只有你。
泡妞,搞基,
受伤的总是你!
兄弟哪,我的兄弟,最爱的只有你。
吃喝,嫖赌,
买单的就是你!
兄弟哪,我的兄弟,我会想着你。
钞票,美女,
都他妈不如你!
校园里弥漫着这沙哑的、低沉的、醉醺的说唱,风纪处的指导员来过了,不过没有再为难谁,都知道这是大家警校生涯的最后一夜,哪一届毕业都这样,喝一场,闹一场,哭一场,疯一场。
可以理解,要不疯癫成这样,都枉做兄弟一场了。
平安天下
当宿舍里宿醉的外地学员睁开了发红的两眼,没来由地有一种肃穆的情绪缓缓升起。大家默默起身,整理着心爱的学员服,抚得平平的,连一点褶皱都不想留在身上。当本市的学员赶到校门口,也同样有一种肃穆的感觉,放慢了匆匆的脚步,迈着训练时的正步,甩着臂,一步一步中规中矩的进了校园。
校园广播,正播放着校歌,那是属于所有警校学员和警察的歌——《人民警察之歌》。铿锵的旋律回荡在校园里,低年级已经放假,但留下的许多志愿者在布置着这里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。早来的同学已经有不少了,在主席台上忙碌的,在操场上清理的,在挂着会标的……临门不远摆了一组宣传画,那上面是在警察岗位上声名远扬的各届校友,没有职务,只有一个事迹和一个学员编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