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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重重地抽了口烟,把烟头弹得老远,又一次进了技侦室,出声问着:“小刘,怎么样?”
“还没有发现疑点。”一位年轻的警员道,他正一帧帧看着画面。
画面是行车记录仪里提取出来的,两台,一台在五金店,一台在武向前家门口。那是要看看在消息不明朗之前,有谁在武向前家、店面出现过。家里还好说,但店里就不好说了,临街的店面每天过往的人怎么着也有几百了,技侦把重点怀疑的对象放满了屏幕,在过往的人群中寻找着相似的面部。
连续五十多个小时,武向前和李惠兰在刑警队的消息根本没有泄露出来。正常思考,知情人应该是恰恰最关心事情的人,出这么大事,不可能不多方打探下落,把消息传给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武小磊,甚至于就算武小磊看到,也应该试着联系家里吧?
可奇怪了,没有。
“军子,你呢?”袁亮心疼地看了眼两眼红肿的队员,又侧头问着。
“还没有……袁队,数量太庞大了,不好找,昨天下午运营商才全部拷贝过来。”另一位队员对着电脑一个一个比对着,旁边还放了厚厚的一摞纸质清单。
清单几乎涵盖了武小磊所有的直系亲属的电话,要查的目标是隔离期间他们发生的通话的情况,甚至于对重点监控的对象还实施了录音。
其实这就是全盘的计划,袁亮本来觉得这个计划很有可行性,在长长的两天,武向前和李惠兰被秘密询问、外界谣言乱飞的情况下,即便那位潜逃的儿子不知情,可只要在身边有知情人,得悉情况后不可能不到现场看看究竟怎么回事,也不可能不通过多方渠道打听实情。
本来的计划是,只要找出重点嫌疑对象,迅速跟进,很可能找到蛛丝马迹。当然也不是没有发现,第一天就查到了宋钢,他是李惠兰妹妹李惠香的儿子,在外地工作,刚结婚不久,电话里也有谈到网上这事,但对他的跟进调查卡壳了,手机、银行以及其他信息中都没有反映出疑点来。第二位进入眼线的是武向前妹妹武秀丽的儿子,叫梁爽,在大同热电厂工作,事发后频繁往家里打电话,余罪当夜便兴冲冲地赶赴大同,不过调查的结果又给他泼了盆凉水,人家非常配合,手机、电脑以及银行卡,两口子的情况都给地方公安排查了,仍然是一无所获。
“袁队,是不是我们的方向有误?”有位技侦揉着眼睛,怀疑道。
“要不就是嫌疑人不在直系亲属里?”另一位发问着。
都看向队长,袁亮也有点蒙了,现在开始严重怀疑自己前期的估计太过乐观。他摆摆手道:“查到今天天黑,一定把所有情况捋清楚。”
说着,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待在这儿了,踱出了室外,下了楼,敲响了给余罪等一拨乡警的临时办公室门,一进门,饶是他也抽烟,还是被烟味呛了一下,赶紧开大了门。
李逸风不在,估计这家伙回家了,两位乡警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,只有余罪一人,脚搭在桌上,头仰着看着天花板发呆,嘴里的烟已经快燃尽了,烟灰直愣愣地竖了好长一截。他一起身,烟灰蓦地掉了,他浑然不觉,看了眼袁亮,又开始发呆了。
“别催啊,再催我快疯了。”余罪提前打着预防针,自己早上才从外地赶回来。
“我懒得催你,不过顾局在催我,需要告诉他,此路不通吗?”袁亮小心翼翼地问,生怕刺激到余罪越来越脆弱和易怒的神经。
“再等等,再等等……肯定我们疏忽了什么地方。”余罪自言自语道。
“不可能有疏忽呀,就这么几个人,重点怀疑的都查了,剩下的都和李惠兰年纪差不多,因特网、智能手机都没玩过,还可能有什么渠道?总不至于现在还蠢到书信来往吧,要那样的话早侦破了。”袁亮拉着椅子,坐下来了。问题大了,就连李惠兰和武向前的通信工具都没放过,这两位老人,每月电话费也就十块钱,好查得很。
余罪咳了声,坐正了,严肃地看了袁亮一眼,面对面,抽了张纸,拿起笔,和袁亮说:“好,咱们再从头捋一遍,什么地方漏了,你提醒我。”
“好。”袁亮道,反正也没新线索出来。
“第一,案发时他不足十八岁,当时我第一感觉就判断,在杀了人那种极度的恐惧中,他会慌不择路。但他没有,所以我觉得有人应该在那时候拉了他一把。”
“这个没错,查到刘继祖,查得很漂亮。”
“对,刘继祖落网,更证实了他家里知道了他的情况,否则发生那种案子,儿子下落不明,当父母的只会迁怒于一块儿出去玩的小伙伴,而不会像后来那样,还在刘继祖最需要的时候,借给他三万块钱。你同意这个判断吗?”
“同意。”
“那样也就是说,在案发后到刘继祖开店之前,九年吧,这九年间,他们双方已经联系上了,借钱,是个谢意。”
“没错,应该如此。”
“这个县城很小,他不敢露面,更不敢回来……而且我们前些年对他家的监视一直没有放弃,也就是说,双方发生直接联系的可能性不大,你同意吗?”
“同意。”
“那这样的话,这个知情人,或者说这个媒介是存在的,否则信息不会互传,否则这老两口的积蓄,不可能不翼而飞,因为涉及到钱,所以我更倾向,这应该是一个人,一个能同时和武小磊联系上,而且能把消息安全传给李惠兰夫妇的人,你同意吗?”
“同意。”
“逻辑都是正确的,就是不知道嫌疑人是谁啊!”
“哈……”
余罪最后一句白痴话,把袁亮逗乐了,他笑着道:“我服了你了,知道嫌疑人是谁,还有这么忙乎吗?”
“我实在想不出我漏了什么?”余罪道,把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,一揉一撕,和袁亮商量着,“袁队啊,这种情况我经历过好几次了,当所有的疑点都排查过后,你突然间发现了一个遗漏……巧了,你遗漏的唯一那个,恰恰就是答案,我实在想不出,还遗漏了什么呢?”
“你把我也难住了啊,这个案子可是全部按你的思路来的,坦白说,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办案的。”袁亮笑着道。
“那是我汲取了以前所有办案失败的教训,彻头彻尾把方式换了。”余罪道,又开始迷茫着,点着鼠标,打开电脑,狐疑地说,“我觉得这个知情人只要在,无论如何应该出现在咱们几处监控的画面中,或者在联系方式里,哪怕试着给李惠兰两口子手机上打个电话也可以呀?居然没有……难道不是直系亲属里的人?”
“你要扩展到街坊邻居里,那咱们全局的警力可都不够啊。”袁亮哭笑不得地应着,生怕余罪犯神经。
“那样行不通,以最简单的方式查到答案才是正途,高手的做法都是四两拨千斤……唉,马老在就好了,那老家伙看问题的角度真刁钻,啧啧啧……再看一遍啊,袁队,这是李惠兰的直系亲属,我本来怀疑宋钢,可看样子不是,这一面是武向前的亲戚,梁爽这个人好像有点嫌疑,暂时不能排除,但没法查下去,缺乏直接证据啊……”
余罪拉着一大屏幕的人头像,这就是一个多月来的调查结果,可面对着结果,依然是一头雾水。
两人正讨论着,楼下有人喊了:“所长、所长……风少问中午一块去吃饭,去不去?”